第 101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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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1 章
“哎喲, 我就說今天怎麽有喜鵲叫，原來是玉玲來了，又來找紅星, 你看你太客氣了, 還帶了糕點, 紅星在屋子裏呢，紅星, 紅星啊, 你看誰來了！”
趙紅星的大嫂嗓門喊得震天響, 拽了李玉玲手上的糕點就往自家屋子走。
趙紅星沖著潘蕓搖搖頭示意她不要亂說話, 才整整臉上的表情, 笑著拉開門：
“是玉玲來了嗎？是不是繼國讓你給我帶東西了，快進來, 我讓同學給我買了西瓜，正準備給他送過去呢。”
潘蕓好歹是個見過事的, 聞言笑到：
“是啊，特地去鄉下買的，才剛喝一口水，就又要被你打發走，我還想問一句，我這媒人酒什麽時候能吃到呢，哈哈哈哈。”
潘蕓一番話，把院內眾人都說笑了。
李玉玲跟著細聲細氣的笑了幾聲, 疑惑道：
“鄉下的西瓜？是紅星姐特地讓你去買的嗎？紅星姐以前下過鄉，是不是也種過西瓜。”
“我們那地方雨水多, 種不了這個。”
“是嗎？不管種什麽，一定很辛苦吧？心疼紅星姐, 要是紅星姐下鄉有人陪就好了，姐姐能跟我說說下鄉的事情嗎？”
趙紅星咧嘴一笑：“不辛苦，大家都一樣，就跟農村生活一樣，玉玲你不也是農村人嘛。”
李玉玲臉一僵，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。
潘蕓見了，頗有深意的給了趙紅星一個眼神。
可以啊！
小樣，我在鄉下待了八年，跟我耍心眼。
趙紅星三言兩語就把李玉玲堵的心口疼，沒等李玉玲翻臉，潘蕓就先告辭，趙紅星順勢提著西瓜鎖上門：
“嫂子，我今兒不回來吃了，晚上在劉家吃。”
趙紅星的大嫂從窗戶探出頭，滿臉貪婪的笑意：“成，晚上回來註意安全，玉玲，謝謝你的糕點啊。”
李玉玲一想到什麽都沒打聽出來，還倒賠兩斤糕點，嘔的要死，恨恨的跟上了趙紅星的腳步。
“紅星姐，那是我給你買的糕點，你嫂子怎麽搶了就走，好不要臉。”
“玉玲妹妹，對不起，又讓你破費了，你下次不要來我家找我了，我大哥和嫂子都不是好人，我只盼望能跟繼國結婚，脫離苦海。”
李玉玲臉色一沈，心中冷笑，那你可要失望了，因為我這輩子都不會讓劉繼國這個渣男好過。
讓他瘸腿打一輩子光棍，還是我仁慈了。
倆人走了沒多久，就到了劉繼國的家。
他們家所在的四合院，比趙紅星家的大雜院可氣派多了，二進的四合院只住了六戶人家，寬敞的很。
剛進門，劉繼國的母親就看到了李玉玲身後的趙紅星，臉上立刻揚起笑容：“紅星來了啊。”
“阿姨，今天過節，給您送點西瓜解暑。”
“你這也太客氣了。”
劉母全程熱情的跟趙紅星打招呼，連個眼神都沒給一旁的李玉玲。
李玉玲冷笑一聲，沖著房內就喊：“劉大哥，紅星姐來了，你身體好點沒。”
房內，一個躺在床上的頹廢年輕人，聽見李玉玲的聲音先是一喜，等聽明白話裏的意思，頓時拉長了一張臉，拿過一旁的拐杖拄著就出了門。
“媽，趙同志家裏肯定也要過節，留下來不方便。”
劉母臉色一沈，看向李玉玲的視線更是嫌惡幾分，趙紅星只當沒看出眾人的異樣，裝作不好意思的回應：
“阿姨，我留下來是不方便，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劉母還要挽留，就聽見自家兒子沖著李玉玲說：“玉玲，我今天走路的時候，腿又扯著疼。”
“是不是傷口裂開了，我來看看。”
李玉玲滿含深意的回了一句，迫不及待從懷裏取了一個藥包，就扶著劉繼國進了屋。
劉母一看就急了，她得防著這個小妖精，再使什麽手段，迷得兒子非她不娶。
於是沒再挽留趙紅星，惡狠狠的瞪了李玉玲背影一眼，跟著進了屋。
此時自家兒子劉繼國已經坐在床沿掀起褲腿，一股惡臭在房內彌散，李玉玲正毫不嫌棄的捧著劉繼國的腿上藥。
劉母的火氣噌一下就上來了，上前幾步就要拉開李玉玲。
趙紅星看著三人進屋，聽見房內傳來的吵鬧聲，這才換上一副受傷的表情出了門。
“趙同志，這麽快就走啦？劉家沒留飯啊？”
趙紅星尷尬一笑：
“繼國腿疼，玉玲正給他換藥呢，我家裏還有事，就先走了，對了，上次我不是說我們廠有一批瑕疵棉線要處理嗎，不要票，阿姨們要是要，我下回給你們帶過來。”
“好啊，正好縫被子、納鞋底都缺呢，有多少你都帶過來吧。”
等她離開，幾個鄰居立刻八卦。
“我看，今年老劉家的喜酒是吃不到了。”
“你說這老劉家也是奇怪，要是真喜歡李玉玲就娶了唄，吊著老實人算什麽事。”
“他們家看不上農村人吧，小趙可是城市戶口還有正式工作。”
“那劉繼國那腿還……”
“唉，你們說這劉繼國腿都傷了幾個月了，還要換藥啊？”
“孤男寡女的脫了褲子在房間，不會是……”
眾人一陣壞笑，有正經人訓斥：“瞎說什麽呢，小心老劉跟你們急。”
“那有什麽急的，要是真有那啥了，指不定年底還真能吃到喜酒。”
眾人又是一陣哄笑，不過心裏都明白劉繼國跟趙紅星是成不了。
這幾個月，大家接觸下來也都看到了趙紅星的人品，就有人在心裏可惜，尋摸自家認識什麽合適的年輕人，沒準能給小趙介紹介紹。
濱市汽車廠，招待所門口。
陸茵茵紅著眼眶拉著石蓮的手。
石蓮攔住她肩膀：“哭什麽啊，還在坐月子呢，又不是以後都見不著面了，我們在農場等你回來。”
陸茵茵帶著哭腔嗯了一聲，心裏卻明白，短時間內兩人是再沒見面的機會了。
團員們圍在陸茵茵身邊，也是情緒低落，紛紛拿出給陸茵茵準備的分別禮物遞給陸茵茵。
石香雲流著眼淚說：“茵茵姐，你好好坐月子，等我們空閑了，就去京市看你。”
大家都明白，謝臨出事之後，陸茵茵是再不可能回到軍區了，這一別也許就是一輩子。
況且，陸團還不知道她丈夫出了事。
團員們想到此，哭的更傷心了。
見幾個年輕人在卡車旁哭的稀裏嘩啦，惹得四周人一陣善意的微笑。
石蓮帶頭爬上軍卡：“好了好了，陸團是休產假回家坐月子，又不是永遠都不回來了，你們好好練功，爭取以後有機會調到京市，咱們京市再見。”
“對，京市再見。”
汽車發動，陸茵茵沖著大家揮手：“一路順風，京市再見！”
如果說人生是一場旅途，那麽這群人是她見過最貼心的風景。
還不待她適應這場離別的失落，另一場離別悄然而至。
海儷提著包袱跟她告別。
陸茵茵握住海儷的手，突然間泣不成聲，幾乎要說不出話來。
她覺得自己待海儷太過冷酷，硬是讓個孩子來為她分擔焦慮和痛苦。
海儷僅一個眼神，就明白了陸茵茵的意思，她抱住陸茵茵，任她趴在肩膀上哭了一會，才安慰道：
“茵茵姐，你說過我們是親人，你當我是妹妹，我也當你是姐姐，你不用擔心，我本來就是野草，到哪裏都能適應。”
你已經給了我們想都不敢想的生活，我能為你做的，也只有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林芳華自軍區回來之後，就有些不舒服，這幾天有些咳嗽，因此不敢看孩子，此時帶著口罩也來送海儷。
她拿出家裏的鑰匙和一個信封：
“海儷，這是家裏的鑰匙，東西放在我的房間裏，房間結構圖我都畫出來了，你去了先拿房契去街道辦登記，那是英英爺爺留下來的房子，登記到茵茵名下就行，你一個人可以嗎？”
“我行的，謝奶奶。”
“可惜我身體不舒服，不然我跟你一起回去，對了，天佑應該在回來路上，要是他已經回來，這些事讓他去辦就行。”
陸茵茵解釋：“天佑是謝臨的弟弟，很乖的小夥子。”
海儷點點頭，接了鑰匙和信，提著包袱與她們告別，宋雲舟安排了車送她去火車站，陸茵茵與林芳華兩人身體都不適合舟車勞頓，因此只送到門口。
等林芳華回去休息，蘇慧帶著個中年女人來找陸茵茵。
中年女人生的高大，雖然不胖，依舊顯得高壯。
她的頭發梳的一絲不茍，指甲乃至衣服都異常整潔幹凈。
“喏，這人你看看行不行，說是帶孩子是一把好手。”
陸茵茵疑惑：“你找的啊？”
蘇慧抿嘴搖頭：“宋雲舟找的？”
陸茵茵皺眉，別又是跟傅有翠一樣。
蘇慧撇嘴：“別想啦，雖然我不喜歡宋雲舟，但他找人的眼光不錯，我找我媽打聽了，說是個有本事的。”
陸茵茵的確缺人給她幫忙，因此對著中年女人問：“你叫什麽名字。”
“陸同志你好，我叫伍彩鳳，你叫我伍大姐就行，我沒結婚也沒生過孩子，但是從小在家裏帶孩子，如今就靠這個吃飯。”
“你跟宋雲舟認識？”
伍彩鳳搖頭：“不認識，他花了二十塊錢挖我過來的，我之前在另一家做工。”
一個沒結婚沒生孩子，靠做保姆為生的中年女人，一聽就是有故事的人，但如今陸茵茵自己的生活都是一團亂麻，實在沒心思探究別人的過去，因此直接說道：
“試用期三天，你要是幹的好，我給你五十塊，你把宋雲舟的錢還回去。”
不到一個月賺五十塊，已經是想象不到的高薪了。
伍大姐微微一笑，倒也沒太過意外。
不得不說，專業的果然有本事，自伍彩鳳過來帶孩子之後，陸茵茵終於能一夜睡到天亮，可算是有個坐月子的樣子了。
京市，家屬院。
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，胡子拉碴渾身酸臭的李天佑剛一到家就扯著嗓子喊：
“爺爺、奶奶，開門。”
見沒人答應，李天佑把包往背上一甩，三兩下踩著窗戶爬上二樓，從閣樓的小窗戶鉆了進去。
曾幾何時，謝臨也曾帶著陸茵茵從這裏上屋頂，兩人睡在屋頂看星星。
李天佑如今可沒這閑心思，再說現在是下午，也沒星星可看，坐了三天硬座的他只想躺床上，好好睡一覺。
李天佑扔掉包，整個人往空床板上一躺，鼾聲如雷。
傍晚，終於到京市車站的海儷，提著自己的包袱剛出站，就見一個年輕的小戰士，舉著寫著她名字的小牌子左顧右盼。
海儷舉手上前，小戰士低頭看了她一眼，懷疑的問：“你是張海儷嗎，你十六嗎？”
這麽小？
“我是，是謝奶奶讓你來接的嗎？我有她給我的介紹信。”
小戰士結果看了，才齜牙笑：
“真是張海儷啊，你這麽笑，我還以為誰家孩子呢，我叫崔付，是家屬院的警衛，跟我來，外面有車。”
如果陸茵茵在這，一定能認出來，這小戰士就是之前對她和蘇大同伸出援手的小警衛。
但海儷卻不認識，於是手掌攤開往前一伸：“證件給我看下，我要核對下。”
崔付愕然一笑，伸手從懷裏掏出證件：“行，你看吧。”
海儷接了，仔仔細細的檢查了幾遍，把名字和單位記下了，才還給崔付。
“怎麽，害怕我是壞人？咱這可是京城，我還能給你賣了？”
海儷卻攬緊了身上的包裹，沒有接話。
崔付尷尬的摸摸鼻子，看了海儷小孩子一樣的可愛側臉，突然有種自己在欺負小孩的錯覺，於是訕訕帶著海儷上了車。
這年代大街上車少，因此一路崔付開的比較快，海儷克制住自己害怕的欲望，緊攥著背包望向窗外。
七十年代的京市，雖不像後世那樣高樓聳立，但三五層的建築還是隨處可見，大街上人來人往，自行車流絡繹不絕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臉。
與老家低矮的草屋，真是天壤之別。
這一刻，海儷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聲。
我想要留在這裏，留在京市，我不想再當棵野草，我想長在這裏，成為道路兩旁的大樹，紮根在這裏。
所以，她一定會完成陸茵茵交給她的任務。
海儷在心裏暗暗發誓。
稍晚時候，天色暗下來，車也開到了大院。
崔付停好車，帶著海儷跟門口的崗哨打了一聲招呼，又做了登記，才帶著海儷往裏面走。
一邊走，一邊還介紹大院的結構，囑咐她迷路往哪裏走。
盡管海儷不是路癡，但還是接受了崔付的好意，認真的記下了崔付的建議。
到了謝家，崔付示意海儷上前開門，目送她開門進屋，才轉身離開。
海儷關上門，透過一側的窗戶看到崔付離開，才輕輕松了一口氣。
她不適應跟話多的男人走一路。
放下東西，天色已經暗下來。
海儷按照林芳華畫的示意圖開了燈，小心翼翼的把包袱放下，站了十幾秒才敢在屋內走動。
屋子的裝飾並非多高檔，但是看上去非常簡潔溫馨，只不過因為長期無人打理，家具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。
海儷看看桌子上的鐘，見都七點多了，肚子也餓，於是進了廚房燒水煮面。
二樓睡飽了的李天佑，模模糊糊聽見樓下的動靜，打著哈欠起身。
身上黏黏膩膩出了幾發汗，加上三天沒換衣服，味道連自己都嫌棄。
李天佑三兩下脫了衣服，穿著條短褲汲著拖鞋抱著臟衣服往樓下走。
剛走到樓梯口，就聞到一股子面香。
李天佑頓時雙眼一亮，三兩步跨下樓，噔噔噔瞪——沖著餐桌方向成大字亮相。
“爺爺奶奶我回——”
刷——手中衣服落地。
餐桌上的海儷，瞪大了雙眼看著對她袒露胸膛的半米果男人，吸溜一聲——吞了一口面條。
於是，李天佑凝固的時間被這聲吸溜聲打斷，眼見著他從臉蛋開始紅到腳底板，直至變成一只煮熟的大蝦。
“你你你——你是誰？”
海儷：“吸溜——吸溜——”
“你你你，你不要臉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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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喲, 我就說今天怎麽有喜鵲叫，原來是玉玲來了，又來找紅星, 你看你太客氣了, 還帶了糕點, 紅星在屋子裏呢，紅星, 紅星啊, 你看誰來了！”
趙紅星的大嫂嗓門喊得震天響, 拽了李玉玲手上的糕點就往自家屋子走。
趙紅星沖著潘蕓搖搖頭示意她不要亂說話, 才整整臉上的表情, 笑著拉開門：
“是玉玲來了嗎？是不是繼國讓你給我帶東西了，快進來, 我讓同學給我買了西瓜，正準備給他送過去呢。”
潘蕓好歹是個見過事的, 聞言笑到：
“是啊，特地去鄉下買的，才剛喝一口水，就又要被你打發走，我還想問一句，我這媒人酒什麽時候能吃到呢，哈哈哈哈。”
潘蕓一番話，把院內眾人都說笑了。
李玉玲跟著細聲細氣的笑了幾聲, 疑惑道：
“鄉下的西瓜？是紅星姐特地讓你去買的嗎？紅星姐以前下過鄉，是不是也種過西瓜。”
“我們那地方雨水多, 種不了這個。”
“是嗎？不管種什麽，一定很辛苦吧？心疼紅星姐, 要是紅星姐下鄉有人陪就好了，姐姐能跟我說說下鄉的事情嗎？”
趙紅星咧嘴一笑：“不辛苦，大家都一樣，就跟農村生活一樣，玉玲你不也是農村人嘛。”
李玉玲臉一僵，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。
潘蕓見了，頗有深意的給了趙紅星一個眼神。
可以啊！
小樣，我在鄉下待了八年，跟我耍心眼。
趙紅星三言兩語就把李玉玲堵的心口疼，沒等李玉玲翻臉，潘蕓就先告辭，趙紅星順勢提著西瓜鎖上門：
“嫂子，我今兒不回來吃了，晚上在劉家吃。”
趙紅星的大嫂從窗戶探出頭，滿臉貪婪的笑意：“成，晚上回來註意安全，玉玲，謝謝你的糕點啊。”
李玉玲一想到什麽都沒打聽出來，還倒賠兩斤糕點，嘔的要死，恨恨的跟上了趙紅星的腳步。
“紅星姐，那是我給你買的糕點，你嫂子怎麽搶了就走，好不要臉。”
“玉玲妹妹，對不起，又讓你破費了，你下次不要來我家找我了，我大哥和嫂子都不是好人，我只盼望能跟繼國結婚，脫離苦海。”
李玉玲臉色一沈，心中冷笑，那你可要失望了，因為我這輩子都不會讓劉繼國這個渣男好過。
讓他瘸腿打一輩子光棍，還是我仁慈了。
倆人走了沒多久，就到了劉繼國的家。
他們家所在的四合院，比趙紅星家的大雜院可氣派多了，二進的四合院只住了六戶人家，寬敞的很。
剛進門，劉繼國的母親就看到了李玉玲身後的趙紅星，臉上立刻揚起笑容：“紅星來了啊。”
“阿姨，今天過節，給您送點西瓜解暑。”
“你這也太客氣了。”
劉母全程熱情的跟趙紅星打招呼，連個眼神都沒給一旁的李玉玲。
李玉玲冷笑一聲，沖著房內就喊：“劉大哥，紅星姐來了，你身體好點沒。”
房內，一個躺在床上的頹廢年輕人，聽見李玉玲的聲音先是一喜，等聽明白話裏的意思，頓時拉長了一張臉，拿過一旁的拐杖拄著就出了門。
“媽，趙同志家裏肯定也要過節，留下來不方便。”
劉母臉色一沈，看向李玉玲的視線更是嫌惡幾分，趙紅星只當沒看出眾人的異樣，裝作不好意思的回應：
“阿姨，我留下來是不方便，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劉母還要挽留，就聽見自家兒子沖著李玉玲說：“玉玲，我今天走路的時候，腿又扯著疼。”
“是不是傷口裂開了，我來看看。”
李玉玲滿含深意的回了一句，迫不及待從懷裏取了一個藥包，就扶著劉繼國進了屋。
劉母一看就急了，她得防著這個小妖精，再使什麽手段，迷得兒子非她不娶。
於是沒再挽留趙紅星，惡狠狠的瞪了李玉玲背影一眼，跟著進了屋。
此時自家兒子劉繼國已經坐在床沿掀起褲腿，一股惡臭在房內彌散，李玉玲正毫不嫌棄的捧著劉繼國的腿上藥。
劉母的火氣噌一下就上來了，上前幾步就要拉開李玉玲。
趙紅星看著三人進屋，聽見房內傳來的吵鬧聲，這才換上一副受傷的表情出了門。
“趙同志，這麽快就走啦？劉家沒留飯啊？”
趙紅星尷尬一笑：
“繼國腿疼，玉玲正給他換藥呢，我家裏還有事，就先走了，對了，上次我不是說我們廠有一批瑕疵棉線要處理嗎，不要票，阿姨們要是要，我下回給你們帶過來。”
“好啊，正好縫被子、納鞋底都缺呢，有多少你都帶過來吧。”
等她離開，幾個鄰居立刻八卦。
“我看，今年老劉家的喜酒是吃不到了。”
“你說這老劉家也是奇怪，要是真喜歡李玉玲就娶了唄，吊著老實人算什麽事。”
“他們家看不上農村人吧，小趙可是城市戶口還有正式工作。”
“那劉繼國那腿還……”
“唉，你們說這劉繼國腿都傷了幾個月了，還要換藥啊？”
“孤男寡女的脫了褲子在房間，不會是……”
眾人一陣壞笑，有正經人訓斥：“瞎說什麽呢，小心老劉跟你們急。”
“那有什麽急的，要是真有那啥了，指不定年底還真能吃到喜酒。”
眾人又是一陣哄笑，不過心裏都明白劉繼國跟趙紅星是成不了。
這幾個月，大家接觸下來也都看到了趙紅星的人品，就有人在心裏可惜，尋摸自家認識什麽合適的年輕人，沒準能給小趙介紹介紹。
濱市汽車廠，招待所門口。
陸茵茵紅著眼眶拉著石蓮的手。
石蓮攔住她肩膀：“哭什麽啊，還在坐月子呢，又不是以後都見不著面了，我們在農場等你回來。”
陸茵茵帶著哭腔嗯了一聲，心裏卻明白，短時間內兩人是再沒見面的機會了。
團員們圍在陸茵茵身邊，也是情緒低落，紛紛拿出給陸茵茵準備的分別禮物遞給陸茵茵。
石香雲流著眼淚說：“茵茵姐，你好好坐月子，等我們空閑了，就去京市看你。”
大家都明白，謝臨出事之後，陸茵茵是再不可能回到軍區了，這一別也許就是一輩子。
況且，陸團還不知道她丈夫出了事。
團員們想到此，哭的更傷心了。
見幾個年輕人在卡車旁哭的稀裏嘩啦，惹得四周人一陣善意的微笑。
石蓮帶頭爬上軍卡：“好了好了，陸團是休產假回家坐月子，又不是永遠都不回來了，你們好好練功，爭取以後有機會調到京市，咱們京市再見。”
“對，京市再見。”
汽車發動，陸茵茵沖著大家揮手：“一路順風，京市再見！”
如果說人生是一場旅途，那麽這群人是她見過最貼心的風景。
還不待她適應這場離別的失落，另一場離別悄然而至。
海儷提著包袱跟她告別。
陸茵茵握住海儷的手，突然間泣不成聲，幾乎要說不出話來。
她覺得自己待海儷太過冷酷，硬是讓個孩子來為她分擔焦慮和痛苦。
海儷僅一個眼神，就明白了陸茵茵的意思，她抱住陸茵茵，任她趴在肩膀上哭了一會，才安慰道：
“茵茵姐，你說過我們是親人，你當我是妹妹，我也當你是姐姐，你不用擔心，我本來就是野草，到哪裏都能適應。”
你已經給了我們想都不敢想的生活，我能為你做的，也只有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林芳華自軍區回來之後，就有些不舒服，這幾天有些咳嗽，因此不敢看孩子，此時帶著口罩也來送海儷。
她拿出家裏的鑰匙和一個信封：
“海儷，這是家裏的鑰匙，東西放在我的房間裏，房間結構圖我都畫出來了，你去了先拿房契去街道辦登記，那是英英爺爺留下來的房子，登記到茵茵名下就行，你一個人可以嗎？”
“我行的，謝奶奶。”
“可惜我身體不舒服，不然我跟你一起回去，對了，天佑應該在回來路上，要是他已經回來，這些事讓他去辦就行。”
陸茵茵解釋：“天佑是謝臨的弟弟，很乖的小夥子。”
海儷點點頭，接了鑰匙和信，提著包袱與她們告別，宋雲舟安排了車送她去火車站，陸茵茵與林芳華兩人身體都不適合舟車勞頓，因此只送到門口。
等林芳華回去休息，蘇慧帶著個中年女人來找陸茵茵。
中年女人生的高大，雖然不胖，依舊顯得高壯。
她的頭發梳的一絲不茍，指甲乃至衣服都異常整潔幹凈。
“喏，這人你看看行不行，說是帶孩子是一把好手。”
陸茵茵疑惑：“你找的啊？”
蘇慧抿嘴搖頭：“宋雲舟找的？”
陸茵茵皺眉，別又是跟傅有翠一樣。
蘇慧撇嘴：“別想啦，雖然我不喜歡宋雲舟，但他找人的眼光不錯，我找我媽打聽了，說是個有本事的。”
陸茵茵的確缺人給她幫忙，因此對著中年女人問：“你叫什麽名字。”
“陸同志你好，我叫伍彩鳳，你叫我伍大姐就行，我沒結婚也沒生過孩子，但是從小在家裏帶孩子，如今就靠這個吃飯。”
“你跟宋雲舟認識？”
伍彩鳳搖頭：“不認識，他花了二十塊錢挖我過來的，我之前在另一家做工。”
一個沒結婚沒生孩子，靠做保姆為生的中年女人，一聽就是有故事的人，但如今陸茵茵自己的生活都是一團亂麻，實在沒心思探究別人的過去，因此直接說道：
“試用期三天，你要是幹的好，我給你五十塊，你把宋雲舟的錢還回去。”
不到一個月賺五十塊，已經是想象不到的高薪了。
伍大姐微微一笑，倒也沒太過意外。
不得不說，專業的果然有本事，自伍彩鳳過來帶孩子之後，陸茵茵終於能一夜睡到天亮，可算是有個坐月子的樣子了。
京市，家屬院。
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，胡子拉碴渾身酸臭的李天佑剛一到家就扯著嗓子喊：
“爺爺、奶奶，開門。”
見沒人答應，李天佑把包往背上一甩，三兩下踩著窗戶爬上二樓，從閣樓的小窗戶鉆了進去。
曾幾何時，謝臨也曾帶著陸茵茵從這裏上屋頂，兩人睡在屋頂看星星。
李天佑如今可沒這閑心思，再說現在是下午，也沒星星可看，坐了三天硬座的他只想躺床上，好好睡一覺。
李天佑扔掉包，整個人往空床板上一躺，鼾聲如雷。
傍晚，終於到京市車站的海儷，提著自己的包袱剛出站，就見一個年輕的小戰士，舉著寫著她名字的小牌子左顧右盼。
海儷舉手上前，小戰士低頭看了她一眼，懷疑的問：“你是張海儷嗎，你十六嗎？”
這麽小？
“我是，是謝奶奶讓你來接的嗎？我有她給我的介紹信。”
小戰士結果看了，才齜牙笑：
“真是張海儷啊，你這麽笑，我還以為誰家孩子呢，我叫崔付，是家屬院的警衛，跟我來，外面有車。”
如果陸茵茵在這，一定能認出來，這小戰士就是之前對她和蘇大同伸出援手的小警衛。
但海儷卻不認識，於是手掌攤開往前一伸：“證件給我看下，我要核對下。”
崔付愕然一笑，伸手從懷裏掏出證件：“行，你看吧。”
海儷接了，仔仔細細的檢查了幾遍，把名字和單位記下了，才還給崔付。
“怎麽，害怕我是壞人？咱這可是京城，我還能給你賣了？”
海儷卻攬緊了身上的包裹，沒有接話。
崔付尷尬的摸摸鼻子，看了海儷小孩子一樣的可愛側臉，突然有種自己在欺負小孩的錯覺，於是訕訕帶著海儷上了車。
這年代大街上車少，因此一路崔付開的比較快，海儷克制住自己害怕的欲望，緊攥著背包望向窗外。
七十年代的京市，雖不像後世那樣高樓聳立，但三五層的建築還是隨處可見，大街上人來人往，自行車流絡繹不絕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臉。
與老家低矮的草屋，真是天壤之別。
這一刻，海儷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聲。
我想要留在這裏，留在京市，我不想再當棵野草，我想長在這裏，成為道路兩旁的大樹，紮根在這裏。
所以，她一定會完成陸茵茵交給她的任務。
海儷在心裏暗暗發誓。
稍晚時候，天色暗下來，車也開到了大院。
崔付停好車，帶著海儷跟門口的崗哨打了一聲招呼，又做了登記，才帶著海儷往裏面走。
一邊走，一邊還介紹大院的結構，囑咐她迷路往哪裏走。
盡管海儷不是路癡，但還是接受了崔付的好意，認真的記下了崔付的建議。
到了謝家，崔付示意海儷上前開門，目送她開門進屋，才轉身離開。
海儷關上門，透過一側的窗戶看到崔付離開，才輕輕松了一口氣。
她不適應跟話多的男人走一路。
放下東西，天色已經暗下來。
海儷按照林芳華畫的示意圖開了燈，小心翼翼的把包袱放下，站了十幾秒才敢在屋內走動。
屋子的裝飾並非多高檔，但是看上去非常簡潔溫馨，只不過因為長期無人打理，家具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。
海儷看看桌子上的鐘，見都七點多了，肚子也餓，於是進了廚房燒水煮面。
二樓睡飽了的李天佑，模模糊糊聽見樓下的動靜，打著哈欠起身。
身上黏黏膩膩出了幾發汗，加上三天沒換衣服，味道連自己都嫌棄。
李天佑三兩下脫了衣服，穿著條短褲汲著拖鞋抱著臟衣服往樓下走。
剛走到樓梯口，就聞到一股子面香。
李天佑頓時雙眼一亮，三兩步跨下樓，噔噔噔瞪——沖著餐桌方向成大字亮相。
“爺爺奶奶我回——”
刷——手中衣服落地。
餐桌上的海儷，瞪大了雙眼看著對她袒露胸膛的半米果男人，吸溜一聲——吞了一口面條。
於是，李天佑凝固的時間被這聲吸溜聲打斷，眼見著他從臉蛋開始紅到腳底板，直至變成一只煮熟的大蝦。
“你你你——你是誰？”
海儷：“吸溜——吸溜——”
“你你你，你不要臉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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